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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转基因斗士:真相和背叛

时间:2013-04-05 15:46来源:译言网   作者:未知 点击: 215次


小说《蝇王》中当罗杰决定杀死猪崽仔时,话是怎么说的?他做出那个无法改变的不道德行为,是带着“一种精神错乱般遗弃的感觉”。马克·莱纳斯记忆不会太深了,但他在1月3日上午走上台,去做那次令人意外的演讲时,正有与罗杰同样的感受。演讲前夜,即将步入他的听众——农场主和农学家之列,莱纳斯思绪万千:“这些人对我准备说什么毫无概念。”他们本以为这位狂热的生态斗士出场会让他们反感。他们并不知道他早作出决定:站在这些曾经的敌人面前——低头认错。(《蝇王》又名《童年无悔》是诺贝尔奖得主威廉·戈尔丁的代表作,猪崽仔是小说中的人物,他的被杀寓意着文明被野蛮征服,理性被非理性压倒。—译注)

回首上世纪九十年代中,莱纳斯属于无政府主义的一个“激进派”,即反资环保运动的成员。他有一定影响力——是《企业观察》杂志(Corporate Watch)的发起人之一,写就第一篇报道转基因生物和孟山都之邪恶的文章,孟山都是因研究转基因生物而臭名昭著的一家跨国生物技术公司。莱纳斯不是个遵纪守法的善主。他曾带领三十号人挤上客货车(开赴目的地),整夜整夜地用大砍刀抽砍转基因作物。那时他很愤青,相信参加牛津农业会议的那帮人在用贪婪毁掉世界。现在他却愿意站在聚光灯下,在这帮人面前低下头颅。为此莱纳斯好几天都惴惴不安,担心演讲结束之时,朋友将一个个弃他而去。

听众出自礼貌的鼓掌声渐稀,莱纳斯开口。“诸位阁下,女士们、先生们。我想首先致歉,对于台下各位我相信这再合适不过。就此间记录和过往经历,我为曾经多年破坏转基因作物道歉。同时对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协助反转基因活动感到懊悔,并由此推动将一项有利于坏境的重要科研项目妖魔化。作为热心环保人士,同时也相信世上每个人都有权选择健康、营养的饮食。我的选择却南辕北辙,适得其反。在此我深表歉意。”

五十分钟后,听众的反应如他所言“(响起)让人错愕的掌声”。他的网站在贴出演讲文稿后疲于应付,最终瘫痪。他关注推特,眼见反响渐渐波及全球:葡萄牙、西班牙、智利、阿根廷……他知道有无数人看到了这一幕。“这是彻底颠覆,不仅是对反转基因,甚至整个有机产业。”他讲道。“好多人那一刻会说‘操他’。他们意识到被谎言蒙蔽太甚,且正是被他们信赖的那个人欺骗。”另外他最忧心的是,他将失去所有朋友。“咳,”他惨然挤出笑容。“那是很可能要发生的。”

39岁的莱纳斯住在牛津郊区一处时下流行的平台别墅,家有妻子玛利亚,八岁的汤姆和六岁的罗莎以及小狗斯柯达。他相貌堂堂,着装时尚,但又帅得无甚特点,如同酷玩乐队中某个酷得叫不出名字的成员。他递我杯茶,领我下来到他小屋——坑洼不平的沙发,满是灰尘的窗帘,书架上书都晒得没了色儿。莱纳斯对采访感到焦虑,他先发制人频频向我发问:谁是我的编辑?准备发多少字的稿子?摄影师是谁?我为什么要写这篇报道?莱纳斯的忧虑并不让人意外。他的演讲新闻满世界流传,随之而来,“所有的憎恶开始袭来”。他发觉人们指责他被孟山都收买,他很无奈,“说明人们认为我不地道,看我的眼光充满鄙夷。”

在反转基因的愤青岁月里,莱纳斯是“随口称作”—“地球优先!”组织的成员。该组织讲述了关于这世界耸人听闻的故事:工业化力量正阴谋设局给地球带来“环境劫难。大企业和通常所说的资本主义正在毁灭地球。”他们的设想是与庞大的利益集团勇敢地展开抗争。“我们那时自诩为土地的守护者,是承继自然力的子嗣,”他说。“我们是小精灵。”(the Pixies小精灵乐队亦称小妖精乐队,曾发行以环境污染为主题的单曲。)

莱纳斯初次听说转基因作物这一概念,是1996年初在布莱顿一处空房召开的会议上。六名激进分子参会,领头的是绿色和平组织一名活动主管吉姆·托马斯。“他确实让我开了眼,看到孟山都貌似作恶多端,”他谈到。“(孟山都)对我们的食物供给反常地做了手脚。大公司使用更多的化学制品以控制食物供给链。”这促使他在《公司观察》上写出相关报道,“据我所知那是最早报道孟山都的。”“地球优先!”再次聚会时,转基因作物“成为下一个大事件”。莱纳斯牵头开办讲习班,以便让信息传播更广。“现在自认为是反转基因头目的,还是经我手培训的。”

到1997年他一腔愤怒转化为行动,发起第一次毁转基因试验作物的“净化行动”。“我们打头上了客货车,带上毁地工具,穿深色衣服,只带少许现金不拿证件。”一般凌晨两点左右到,二三十人一直干到天亮,“走一路砍一路,”就这么毁庄稼。

事情不总是这么简单,一天夜里莱纳斯正(与同伴)在英格兰东部某地砍玉米,突然看见亮光闪动,听见有狗叫声。他扑进一旁泥地,一动不动。“不知什么原因警察打我身边过去了,”他回忆。“我从那逃出来,穿过树林找着到火车站的路。多数同伴遭遇狗袭又被逮捕。真够吓人的。不可思议的是,我反而是守法良民。你知道,我戴眼镜。我可不想让人一警棍打到脸上。说实在的,我也没跟警察当面对峙过。”1998年4月29日,在海威科姆市孟山都公司办公楼前的静坐活动,莱纳斯扮演了重要角色。“我去踩点,印宣传册,雇大巴。”

不过就从这次,莱纳斯开始体会到背叛引起的最初一点伤痛。他注意到周围人对他普遍不认同。他明白的越多,越觉察到周围人的虚伪。“人人都认为自己宽容,思想开明,”他不理解。“但如果你对他们有不满之词,你就惹上大麻烦了。”啥样麻烦?“我不认为谁会动手打人。不过回想上学时最糟糕的时光,莫过于被所有人嫌弃的感受。我倒确实不是在那种流氓氛围中长大的。”

那个组织自称不分等级高下,其实是自欺欺人。之所以没有领袖,不搞选举是因为对他们而言,民主是个谎言。“不过领导当然有——我自然不是其中之一——其他成员则惟命是从,充当炮灰。只有能蛊惑人心,且是极端激进分子才能升至高层。这一切最具讽刺的是,“地球优先!”等级森严,而且是最坏的一种形式,“因为这里等级制度是不透明的。”

莱纳斯和组织之间发生严重分歧是在2000年伦敦“五一骚乱”后,那次行动还是他协助组织的。麦当劳的一家门店被袭,温斯顿·丘吉尔的雕像头顶堆上了草盖“莫西干”(朋克鸡冠头),阵亡将士纪念碑上也被胡乱涂抹。事后在伦敦北部某个酒吧几个重要人物参加的聚会上,“人人说的都是:‘这真叫棒!’,”他记得这些人得意洋洋。“‘我们大媒体上露脸了!’”莱纳斯却并不赞成。“我认为那是场灾难。我们取得的所有成果因那些暴行,因为砸窗毁物而白白受损,那么做只会远离群众。我以为我是开诚布公。没想到大家看我的眼神却厌恶至极,极其震惊、极度蔑视。”那是什么样的感受?“发自内心的敌视,简直恨到极点。宽容、不抱偏见是人们卖嘴皮子的所谓素质,其实没什么用场。那是我参加(他们)的最后几次聚会中的一次。”

莱纳斯的童年很不寻常,他出生于斐济,在秘鲁还上过三年学。父亲是名科学家——为政府部门绘制地图的地理学家——在政治上观点鲜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因玛格丽特·撒切尔执政而移民西班牙。莱纳斯记得当时有尼加拉瓜民谣乐队来家小住。(英阿马岛战争导致撒切尔政权与南美关系恶化,南美国家多系西班牙殖民地,尼加拉瓜是其中之一。—译注)他父母现居威尔士北部。“他们有个小型有机农场,确切说是后有机农场。父亲与我争论生物技术方案是否真有必要,比如转基因技术,他主张少使用化学制品。”

莱纳斯真正步向转型是在他着手写作2004年出版的著作《高潮》。这本书是关于人为改变气候对地球的影响,因此他必须在几大洲穿梭考察。这是他乐于走进科学的一个起因:对于万恶的资本主义摧毁大自然这样宏大的主题,气候变化是主题之下一个完美的副标题。但是这段经历却节外生枝——他变了,傻瓜似的要彻底毁掉他毕生的规划。“我不希望书里只是一连串吸引人的故事,”他解释道。“于是我开始研究科学,继而热衷于此。我认识到科学为探索真理打开了一扇窗,除了科学别的都办不到。”

莱纳斯接受以科学证据为基础的认知,于是出现问题。他原有的转基因理念多是先入为主,而全然不顾科学与否。“整个转基因事件都是在批评科研人员,说他们收了贿赂,是公司雇来的骗子,”他说。“过去我们对这些深信不疑。但我意识到我们做事过于简化,大家都在说:‘科学家该关了实验室,到乐购超市去上班吧。’这是一种反智思维,人们在违背常理。”

接下来几年里,莱纳斯的生活状态不可思议,活得极其纠结。2005年为《政坛新人》(New Statesman)写的专栏中,他表达了对传统反核论断的质疑,招致与他相识的激进分子“写信来,说我弄砸了他们的生活。”他之后的作品《六度:星球变暖,我们的未来将如何》,获得享有盛誉的2008年度英国皇家学会科技书籍奖。但他仍在两种不同的观念之间徘徊,神经不可避免地饱受折磨。莱纳斯最后一篇关于“垃圾转基因”的文章就是供稿《卫报》的,写于获奖当年。“我当时明知自己不信,”他说。“那是在一家咖啡馆里写的。我就在想:‘老天,鼓捣这些我还真需要找点感觉。’再一转念:‘见鬼。’我刚打科学界盖上认证戳(指他获奖的事),转手就写了篇完全不讲科学,没技术含量没智商的东西。你看这弄得有多尴尬。”

2011年11月,莱纳斯现身英国电视4台纪录专题《绿色和平运动错在哪里》,节目播出后进行了现场辩论。期间他为转基因和核能发展辩护。而后据他说,一名绿色和平组织成员“近前来,冲我脸上狂喷。我头上套着袋子,面无表情地离开演播室。”知己好友感觉莱纳斯辜负了他们。“乔治·蒙比奥特(畅销书作家和环境报道记者)给我发来让人彻底崩溃的邮件。”他还跟结婚时的伴郎闹掰了。“我们曾是10年的朋友,时至今日仍无联系。”

莱纳斯还经历了更为微妙的世界观重建。他过去习惯将绿色和平组织视为勇敢好战又常被打压的弱者。不过他观察得越深入,越觉得这个“小大卫”开始像“歌利亚”了。(大卫智取歌利亚人是圣经中的故事,大卫用石子击中“歌利亚”巨人的额头,打败歌利亚人当上国王。)“以数字为例,”他说。“绿色和平组织——这个完全国际化的团体,全套装备价值1.5亿美元(事实上,该组织官方提供的2011年全球收入为3.134亿美元)。比世贸组织规模更大,对公众思维的影响力也远超世贸。”在莱纳斯眼中,现代绿色和平运动是一股中坚力量,实力毋庸置疑。它改变了世界“有时(让世界)变得更好”,但不是事事如此。“反核运动对全球气候变暖要承担部分责任,”他谈到。“无论哪里,差不多每废除一座核电厂,就建起火电厂取而代之,那就是因为反核运动。针对转基因的环保活动相当成功,在不少地方造势立法使转基因无法立足。”

在绿色和平组织制定转基因对策方面,莱纳斯很关键,也因此成为图腾式人物。黄金大米是改良作物,通过植入β胡萝卜素合成基因提供更多维生素A。“维生素A缺乏在东南亚是主要死因之一,”莱纳斯说。“每年导致大约二十五万人失明甚至死亡。”然而反转基因运动成员包括绿色和平组织,到处游说反对生产黄金大米。

绿色和平组织坚称黄金大米“浪费钱财”而且是一种“无效方法……同时对生态环境不负责任,给人身健康带来风险并危及食品安全。”按照莱纳斯的说法,这种观点“恰恰没有根据。千千万万个儿童死去,而他们本不该亡。我看不出你们对此如何托词。设想下如果孟山都应为这些孩子的死负责,那《卫报》上就全是孟山都该千刀万剐的报道了。”(莱纳斯后来作出部分让步“黄金大米的研制也曾出现耽搁,不能单方面指责绿色和平组织对待转基因的矫枉过正耽误事。”)

自从他在牛津农业会议演讲后,某些人对莱纳斯所诠释的科学理念进行抨击。但是公开反对他的背叛行为的都来自个人。几名前同事对莱纳斯提出质疑,因他声称自己是腕儿。前绿色和平组织激进分子吉姆·托马斯,也就是最早告诉莱纳斯转基因的那人,两人还曾同住几个月。托马斯很不屑,“莱纳斯是唱戏来着,但不是角儿。他没唱几天词儿,上台也就跑跑龙套。可能他自以为是角儿,但别人谁把他当回事了。”最后,托马斯说,“整个事件我感到很难过。他在背后把朋友说成没脑子,涮人这行道他倒很出彩。”

莱纳斯听后回言:与同事合谋不法勾当,有人说他对自己所起的作用夸大其词,他也没法给自己辩护。“谁都不希望被人指名道姓,”他坦言。不过对他的抨击是伤害。“我向妻子抱怨,但她说,‘不要自怨自艾。你触动的是人在灵魂深处的价值观。你干的事伤人伤到根儿了。’那是与我过从甚密的人毕生的事业,在他们的想法里我是要玩命坏他们的事。”

谈到莱纳斯的人生目标,这次蜕变既是神马也是浮云。他可能不会与公司开战了,不过他还是感到“似乎以自己微不足道的方式让世界变得更好。”

尽管提到他的背叛以及因此失去的朋友,莱纳斯认为是出悲剧——“不过悲剧在莎士比亚式意念里,是你能够看见它在步步逼近。”的确,他的性格变化中有多少是不可避免的?当叛变后这么多杯具砸向他,他的背叛真的能构成道义上的变节吗?毕竟,他出生于特立独行的家庭,老爸是科学家,而且是曾经叫过板的政治激进分子。当一本书的写作计划促动莱纳斯告别“地球优先!”的“回音室”(不再当应声虫),背叛由一时兴起蜕变为经验主义。

接下来,他该做什么?试着处之泰然,却被矛盾心理纠结烦扰?或者豁出来勇敢面对,无论损失几何?他的对头,暗地里说他“涮人那行道很出彩”,毫不理会他的谦卑处境,拒绝承认人为动机的错综复杂。没有谁是清白的。但是能做到他这份上的人寥寥无几,试问谁能有勇气用从前质疑他人般的气魄怀疑自己?

(责任编辑: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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