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大师的礼物:三十二、病人会拒绝你的自我暴露(32.1)
我之前谈到过,治疗师的自我暴露并不会刺激病人的胃门,使其要求治疗师做更多的自我暴露,其实这种说法更保守些。通常发生的是相反的情况,病人会很明确地提出他们不想要了解更多治疗师的个人生活。
那些期待着魔力、神秘和权威的病人憎恶去了解象征性的治疗师形象之后的东西。想到有一个充满智慧的、无所不知的人物在帮助他们就让他们舒心了。不止一位病人以《绿野仙踪》作为比喻,他们喜欢这种想法,就是治疗师知道清晰的、明确的、没有痛苦的返家之路。他们决不想往帷幕之后看,不想看到一个迷失的、疑惑的人——魔法师。一个病人在过度理想化我和人化我之间左右摇摆,他在一首叫做《多萝西的屈服》的诗中描述了这种困境:
我的飞翔,在堪萨斯平原戛然而止, 我以为回到了家,但真相却黑白分明, 我在绿玻璃瓶里寻找绿宝石, 在稻草人后面寻找魔法师,我看到, 多彩马奔驰而过, 我渐渐衰老,它速度过快, 狂风搓刮我裸露的皮肤, 我跪着,作出了选择, 把新郎留给女巫,挟上窗帘, 我不去看那声音背后的男人, 永远追从魔法之路, 它带我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My flight crash-landed on the Kansas plan I woke to home-truths slashed in black and white, Felt slippers,a life cutting along the grain, And empty crystal.I tried.But neon nights I'd searched for emeralds inside green glass, For wizards behind strawmen,I'd see That horse of many colors gallop past- And l grew old,he raced too fast for me. The raging winds I've flown within have scraped My bare.Now on my knees I'd make the choice To leave the witch her groom,replace the drape, Refuse to see the man behind the voice Forever following that magic road That leads me to a place no place like home. ) 很多人有对于“魔力、神秘和权威”的需要,他们会把这种需要投射到咨询师身上。 我在前面说到过,如果这种需要本身不是咨询要解决的问题,甚或这种需要在一定阶段有助于解决求助者需要解决的问题,那么,这种“魔力、神秘和权威”是可以让他存在的。
但咨询师必须了解的一点是:这种“魔力、神秘和权威”并不存在于咨询师自身。如果他不了解这一点,如果他不了解他只是暂时成为“魔力、神秘和权威”的载体,而不是“魔力、神秘和权威”的本身,那么,他将使自己和他的求助者都陷入危险当中。
享受大师的礼物:三十二、病人会拒绝你的自我暴露(32.2)
病人希望治疗师无所不至、永远可以依靠、永不消亡。一些我的女性病人遇到过很多不可依靠的男性,她们会恐惧我(以及所有男性)轻易消亡。还有一些人担心我可能最终会成为病人。我在《妈妈和生命的意义中》曾经详细描述过一位病人,她避免直视我或者询问关于我的任何私人问题,甚至当我在一次膝部手术之后撑着拐杖进入治疗室,她也没有任何问题问我,当我询问她这一点的时候她解释说:
“我不希望你能够给你的生活进行一种叙事。” “一种叙事?”我问道,“你指得是什么呢?” “我想要让你停留在时间之外。一个叙事有开头、中间和结束,尤其是有结束。” 她因为生命中的几位重要男性(她的丈夫、兄弟、父亲和教子)的过世而感到无比痛苦,她恐惧任何可能的丧失。我的回答是如果不进行一种人和人之间的沟通,我就无法帮助她。我需要她把我看作一个真人,并且敦促她询问关于我的生活和健康的问题。那天在离开我的办公室的时候,她有了一种强迫性的思维:下一个我要参加的丧礼会是艾里(Irv)的。
人的基本矛盾与困惑在这里: 人的精神世界是无限的,但人生是有限的。
人的身体占据有限的空间,当他存在于某一空间位置时,他就不能同时存在于另一空间位置;而且他会为物理的屏障所阻隔。——但人的心理空间却无远弗届,无可阻断,所以人有思念,有隐私,有猜疑,有操纵。
人的身体占据有限的时间,他只能存在于此一时点又必将离开这一时点,并且有生、有变、有死。——但人的心理时间却无始无终,可以在任一时点驻留,可以感受快与慢、长久与短暂,所以人有怀念,有幻想,有祈愿,有丧失之痛楚。
当我们的意识以身体及其所占据之有限时空中的信息进行感受和思考时,我们的潜意识在无限时空中汹涌不已,所以我们有情绪;而意识试图管理情绪,就产生了意志。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指望有一种力量,这种力量能够“无所不至、永远可以依靠、永不消亡”。 有的人把这种指望投射给神,有的人则投射给某一事业;有人投射给金钱、权力或工作,有人投射给爱人、儿女或朋友;也有人投射给酒精或毒品。
这种力量最容易投射给教导、帮助我们的人,例如领袖、牧师、教师、医生等等,当然,也包括我们的心理咨询师。
享受大师的礼物:三十三、避免虚假的治愈(33.1)
什么叫做虚假的治愈(crooked cure)?这是精神分析的术语,指的是移情式治愈(transference cure),即发生在病人身上的一种近似于魔力的、突然的、重大的改善,这种改善来自于对治疗师力量的虚幻认知。
只要稍稍多做一点咨询,几乎所有的咨询师都会获得这种“虚假的治愈”的经验,恐怕有不少人还会把它当成是“真正的治愈”。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翻译上的问题,我不同意“避免虚假的治愈”这种说法。这可能是无法避免的。我认为它是通往真正治愈之路的一个常常要通过的关口。
改成“识别虚假的治愈”可能更恰当一些。
享受大师的礼物:三十三、避免虚假的治愈(33.2)
我曾经有一个45岁的独身女病人。她在每次治疗之后的几天总是状态很好。我最初对她能够脱离痛苦的绝望感到十分欣慰,也非常高兴地听到她对我的评语:我给了她许多的洞见和我有无以伦比的洞察力。但是,很快她谈到在治疗之间我就像围绕在她身边的保护斗篷,她听到我录在电话自动录音设备上的声音时,她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勇气和平静,这时我就对这种魔力感到越来越不安了。
为什么呢?首先,我知道自己忽略了她所有的改善都是建立在极不稳固的基础上,这是在鼓励她的退行,我也知道如果自己从她的生活中消失,她所有的进步就会烟消云散。我还因为我们之间关系的不真实和不真诚而感到不安。她的症状缓解得越快。我们之间的鸿沟越明显。
最后,我直接提出了这个问题,向她指出她在我们关系中的很多体验实际上是她自己建构的,也就是说并没有我的参与。我告诉了她所有的事情:我并不真的像魔法斗篷一样围绕着她;我并没有体会到她在治疗中所感受到的很多洞察;我喜欢她把我看成十分重要的人物但是同时我觉得这并不符合真实情况。至于所有她从我这里得到的有魔力似的帮助,实际上来源于她自己的魔力,而我并不是魔术师,她才是帮助了自己的人。
后来她告诉我,她觉得我的话很有力也很冷酷,让她失去了方向。但是,在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了足够的改变,她能够整合这样的观点——她的改善并不是来自于我,而是源自她的内心。而且,她最终意识到我说的这些话并不是对她的拒绝,而相反,是邀请她和我以一种更紧密更真诚的态度建立关系。
引用: 嘉麒 于 2005-1-29 09:37 PM 写道:
……但是,在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了足够的改变,她能够整合这样的观点——她的改善并不是来自于我,而是源自她的内心。而且,她最终意识到我说的这些话并不是对她的拒绝,而相反,是邀请她和我以一种更紧密更真诚的态度建立关系。
如果求助者没有“足够的改变”,因而不能“整合这样的观点”呢? 我以为在这种情况下就不应拆穿谜底。
由于咨询关系的建立,求助者启动了他内心深处潜伏的能量。但他把这能量源做了外归因,认为它来自咨询师。咨询师的任务就是把它“还给”求助者。
在这个案例当中,作者使用的是类似“冲击疗法”的一次性归还。 经验告诉我,我们也可以使用类似“系统脱敏”的逐步归还的方法。 选择什么样的方法要根据求助者的发展水平和接受能力来确定
享受大师的礼物:三十三、避免虚假的治愈(33.3)
或许有些时候我们必须提供“魔法、神秘和权威”,在那些重大的危机时刻我们的当务之急是稳定和帮助病人进入治疗。但是,我们不能长久保持一种魔法师的角色,我的建议是我们尽可能地缩短这个时期,帮助病人尽快完成一种进入更真诚的治疗关系的转折。
有一个在开始治疗的时候把我理想化的病人,她在一天晚上做了两个梦:第一个梦里,一阵龙卷风袭来,我带着她和其他人上了一个防火梯,结果发现尽头是一堵砖墙。在第二个梦里,她和我一起参加一个考试,我们俩都不知道该怎么答。我很高兴听到这些梦,因为它们提示病人我也有局限、我也具有人性、我也面临和她—样的生命基本问题。
真实的身份。真实的关系。真实的生活。
当生活在真实之中,人心是不会生病的——有痛苦,有对于痛苦的承担,却没有病。
禅宗教导人生活在真实之中的一个方法是: 如果饿了,你就吃饭;如果困了,你就睡觉。 ——这么简单而真实的生活,现代人却几乎没有做得到的。
把上面的要求从另一面描述一下,就是: 如果不饿了,你就不要吃了;如果不困了,你就不要睡了。 ——做到这样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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